入菩萨行广释

寂天菩萨 造颂

堪布索达吉 讲著

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!

顶礼文殊智慧勇士!

顶礼大恩传承上师!


无上甚深微妙法,百千万劫难遭遇,

我今见闻得受持,愿解如来真实义。

为度化无边众生,请大家发无上菩提心!

今天传讲主述菩提心之《入菩萨行》,此论是一切诸佛菩萨之同行道,修持一切安乐之因,一切有情善聚之源。

作为一个修学大乘佛法的佛子,不论你是修显宗或密宗,这部论典极为重要。如果没有通达此论的内容,无法生起入大乘之基础——菩提心;如能通晓此论,则已得八万四千法门之心要总汇。佛法难闻,机缘瞬息即逝,希望大家认真听习。能自始至终专心听习者,定会获益匪浅;反之,听时散乱,听后也不修持,则唯有得一传承,此外没有多大意义。希望大家能听闻圆满,不断传承,如果开始时不重视,结束时自己觉得没有收获,后悔为时晚矣!

《入行论》为印土寂天论师所著,现在我们所依汉文本是台湾的如石法师依藏文本而译出,汉地以前似乎没有人广泛讲解过此论。在藏传佛教里此论有多种不同传讲方式,现在我们以华智仁波切的窍诀——《入行论》之科判《明镜义》来讲解。此科判可谓止于至善,法王如意宝如是评价过:在藏地和印度肯定无法找到比《明镜义》更殊胜的《入行论》科判。此下正式以《明镜义》而宣述。

讲法闻法之相

全论分二:甲一、所讲之分支;甲二、所讲真论。

甲一分二:乙一、讲闻之相;乙二、如何讲闻法圆满。

乙一分二:丙一、上师讲法;丙二、弟子闻法。

丙一、(上师讲法):

讲述佛法有三种方式,第一种是佛陀的传讲方式,即以三神变而传法。身以神境神变:佛陀传法时,从白毫放光,照彻三千世界,使未摄受的众生得到摄受,再出广长舌相,周遍大千世界,让已得摄受的众生生起欢喜心与信心;记说语神变:佛以六十种妙音广略畅演诸法,各趣众生皆能了达;教诫意神变:佛智洞察一切众生不同根基意乐,适应不同所化而宣讲不同法门。

第二种是阿罗汉传讲方式——依三清净而传:一、阿罗汉传法时,先以声缘的智慧观察众生是否法器,为堪能者宣说相应法门,此即法器清净;二、阿罗汉远离一切烦恼垢障,以殊胜之妙音而宣说佛法,令弟子生起欢喜信解,此为语清净;三、阿罗汉所讲的法为佛金口所宣或自之亲证,准确而无有偏误,为法义清净。或有人疑阿罗汉既能如理如实讲述佛法,为什么不依佛的三种神变来传讲呢?这一点大家应该清楚,阿罗汉与佛在断证功德上有很大差别,阿罗汉没有断除所知障(本论智慧品广讲),而且有四种不知因:时不知因、境不知因、细不知因、多不知因。时不知因即阿罗汉的智慧神通有一定限度,过于久远时代的事情无法了知,如同舍利弗观察不到华杰施主有出家因缘,而佛陀知道他以曾绕佛塔之善根,能在今生出家证道,这类公案在《百业经》中多处可见;境不知因即由于外境相距太远阿罗汉无法察知,比如目犍连尊者的母亲转生到聚光佛的刹土,此刹远离娑婆世界,尊者无法以自力观察到,只有去求问释迦牟尼佛才知道;细不知因即细微之因果,如说孔雀翎上之不同色彩源于何种不同因缘,这些阿罗汉无法了达,而佛智能刹那不杂现见这一切因缘;多不知因即非常众多的法阿罗汉无法知道,比如佛具四种无畏、十八不共法等功德,这些阿罗汉无力去如实度量,曾有罗汉观察如来的顶髻相,结果无有边际,无法尽知。有如是种种原因,所以阿罗汉不能以三种神变来传讲佛法。

第三种是班智达的传法方式。在佛教历史上,印土有非常著名的两大寺院,一为戒香寺,一为那烂陀寺,可以说是当时所有班智达之源。这两座寺院的班智达有不同传讲佛法方式。戒香寺的班智达依两种决定——佛法决定、法器决定而传,这种方式在藏土没有广泛弘扬过,戒香寺如今不复存在了,以前藏地的根登群佩大师去朝礼印土各圣迹时,虽说过此寺遗址在印度南方,但详细地址如今无人去考证。那烂陀寺之遗址至今宛然存留,其寺班智达所创之传讲方式至今仍在广泛弘扬。此种传讲方式对佛经与论典的讲解方式有别,凡是佛经,依五种圆满来讲,即本师、境、时、眷属、法五种圆满;凡属论藏所摄的,依五条轨则——何为造论者、为谁而造、论典属何范围、具何种必要、全论何意而宣讲。这五条轨则在印度及藏传佛教中广泛弘扬,龙树菩萨、莲花生大师等多数大德都循此讲释两大车轨的各部论典,麦彭仁波切讲解《中观庄严论》就是一例。

其中第一条何为造论者:比如我们现在要讲《入行论》,先对作者寂天论师作一番介绍,了知他的稀有事迹、功德,方能对他所作论典生起信心,深入准确地体会论典密意;第二条为谁而造:这部《入行论》是为了想修学大乘佛法的善缘者而造,令凡欲趋入大乘的修行者,菩提心未生令生起,已生者不退且增长;第三条论典属何种范围:《入行论》为殊胜的大乘论典,属二转法轮中的中观应成派之论著;第四条具何种必要:所传之论有什么必要去讲习,学习后能起到何种作用。学习这部《入行论》后,能让我们生起无上菩提心,去行持无上妙法而证佛果;第五条全论何意:即所传之论从前言到结尾之间所阐述的内容,这是最重要的一条,《入行论》所阐明的是发菩提心、学菩萨行的大乘道次第,也可以说是显宗中基道果一切修法。

以佛的三神变方式传法,现在我们没有能力,阿罗汉的三清净传法方式,也非目前力所能及,现在我们所用的是班智达传法方式。虽然我不是班智达,但我们的传承上师,自莲花生大士、龙猛菩萨、华智仁波切、麦彭仁波切到法王如意宝,都依循这五条轨则来传讲论典,故我们亦依此规则而传讲此论。

丙二、(弟子闻法):

弟子闻法是说弟子听闻的法相方式,分发心和行为两种,这些在《大圆满前行》中有详尽的介绍,这里只作简略讲解。

发心分两种:显宗的发菩提心;密乘的发无上清净心。显宗的发菩提心是一种广大意乐:知三界众生都曾作过自己的父母,都有过莫大的生养之恩,念及父母恩德,唯有证取种智大觉果位方可报答;为了得此果位,我今当精进听闻,修持正法。如不具发心,闻法、修法只是一种影像,并无实际意义。

密乘的发心,是一种以甚深智慧摄持的广大方便,即以明观五种圆满而听受法义。五种圆满:住处圆满为清净佛刹;说法上师圆满为佛尊;眷属圆满为勇士空行之自性;法圆满为究竟了义大乘;时圆满为三时无时清净时。因为一切法都由自心欲愿而转变,由此种明观清净的意乐,无须极大苦行,能迅速圆满资粮。

行为分所断与所取两种。所断分三:器之三过、六垢、五不持。器之三过指闻法时耳识弛散其他处,心意不记取所听闻之法义或只是听闻而不修持,还有心染五毒烦恼与八法妄念而听法。听法之人若有此三过,则如覆口之器、漏器、毒器,不堪盛陈胜妙正法甘露。

六垢者:听法者思忖自己比说法上师优胜而起骄慢;于说法上师及法不生正信;不励力求法;心识弛散外境;五根内收太过而于法义仅部分听取;法期太长为风日雨侵或饥渴所苦而生疲厌。

五不持者:持文不持义、持义不持文、不会义而持、上下错谬而持、颠倒而持,这五种当尽断除。

此三过、六垢、五不持若不断除,则绝入法之门而于正法根本不能成就。

所取之行为分三:依止四想,具足六度,依余威仪。

依止四想:听法者于自己起病人想,法起药想,于传法上师起医王想,精进修持起疗病想。

具足六度:于讲法处供献鲜花、铺设法座等即为布施;善行洒扫、严制不敬而具威仪即为持戒;忍一切艰难寒热、不损恼众生即为安忍;于上师及法断邪倒见,以正信愉悦听受为精进;于上师之讲授专注谛听为静虑;咨问遣除一切疑惑等增益即为般若。如是可知,若如法听闻,则虽于一堂课中亦可圆满行持六波罗蜜。

依止其余威仪:在听法时应当调伏诸根生起恭敬心,不以袈裟等物盖头,不缠头,不持伞杖刀剑等,坐在低于法座之处,以喜悦之眼注视上师等等,这些在《毗奈耶》、《本生经》等经中有详细的解说。

弟子怎样闻法简单介绍到这里,若我们如是所说断除三过、六垢、五不持,如法具足发心、四想、六度,则于闻法圆具无量功德。

乙二、(如何讲闻法圆满):

上师讲法与弟子闻法方式已讲解毕,然而上师之讲解与弟子听闻思维之间如何沟通呢?如果上师讲法不得要领,太略或太冗杂,弟子不能恰当完整地掌握论典的字义、句义、总义,就得不到很大收获。在藏传佛教中,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是依印度世亲论师之五条窍诀——必要、略说、解义、连贯、辩论。一、必要:即在讲法之前将所讲法之必要性作一番说明,比如我们现在讲《入行论》,有什么必要呢?学习此论能生起殊胜的菩提心、行持六度等,此即讲习这部论的必要;二、略说:在讲法开始时,对所讲法总义作约略归纳,使听法者对全论所述要义、层次等有一梗概印象;三、解义:即将所讲论典逐字逐句解释,让弟子能确切地理解字句涵义,以免持文不持义;四、连贯:论典中每一科目之间,每一句段之间,意义上如何前后呼应连贯,这个必须要讲明,听者也需了解清楚;五、辩论:在遇到论中难题时,讲法上师需用辩论方式来抉择,从正面、反面、各个侧面,一问一答,使听法者的症结疑点能消尽无余。

除世亲论师的窍诀以外,藏传佛教大德还有一套讲解经论之秘诀——即三种纲要:科判摄义、细解颂义、归纳中心。一、科判摄义比喻为猛虎跳涧,一跃而过,喻义为科判以最精捷之语句将所有内容摄集总括出来;二、细解颂义比喻为乌龟爬行,一丝不苟,意思是详尽地解释每字每句,不能约略跳过,而应穷尽字句间的微义、隐义;三、归纳中心喻为雪山狮子,威伏群兽,将每个段落的文句中心意义作归纳,抓住各品、各科判主题,以显出论义之威严,使其他相似的意义与理由无法破斥、替代。

无论讲解抑或听习经论,这三条纲要必须全面掌握。若有人在讲或学论时,科目上一无所知,要说他懂得论义,值得怀疑!如只在科目上通达,但如乌龟爬行的细解颂义不能详尽理解,天天作老虎跳跃;或仅作乌龟爬,而无雪山雄狮之威伏群兽,此二皆非圆满讲习之道。我们如果能反复学习这五条窍诀与三种纲要,将之铭记在心、融化于心,于人于己当得大利!

这次讲解《入行论》,我尽力遵循这五诀三要,也希望各位道友无论是现在听习还是以后讲述经论,能依此诀要。现在的众生分别念繁杂,讲经的法师讲总义有人说太简,讲句义说太繁,不详加教证理证又起疑心等等。如果你能掌握上述诀要,讲论时把总义中心抓住,字句上也讲清楚,通过辩论、教证、理证,同时运用适合现代人心理的语言、方式,定会度化无量众生。我相信今天在座中以后会有很多人将成为了不起的高僧大德,但肯定只是融化这些窍诀于自心者。

《入行论》讲义在印度有一百多种,译成藏文的有八种,藏地高僧大德著的讲义我见过二十余种,《入行论》的重视程度由此可略见一斑。汉地至今唯有隆莲法师译、即格鲁巴甲曹杰大师著的《入菩萨行论广释》。希望你们以后能广弘此论的多种讲义,弥补汉传佛教中这一缺憾!

雪域各派讲述此论各有所崇,格鲁派论师主依甲曹杰大师的讲义;萨迦派论师依索朗则模之讲义;嘎举派论师依华沃则囊成后的讲义;宁玛派在华智仁波切前,论师们主依图美仁波切所著讲义,华智仁波切应化在世时,为各派弟子多次传讲此论,麦彭仁波切、堪布根霍等很多人在其座下听过此论。

此后,宁玛派自宗就增添多部《入行论》的讲义,如堪布根霍的讲义、根索曲扎的讲义等。这次我综合上述多部讲义,依华智仁波切的窍诀来宣讲《入行论》,这个传承非常清净,且极具加持力,你们应当生大欢喜心与净信而谛听。

论名译礼

甲二、(所讲真论)分二:乙一、论名;乙二、论体。

乙一分二:丙一、真实论名;丙二、旁述译礼。

丙一、(真实论名):菩提萨埵渣呀阿巴打那。

本论的论名,梵语音为:菩提萨埵渣呀阿巴打那。梵语之“菩提”,是净觉之义,“萨埵”译义为勇识,“渣呀”意为行为,“阿巴打那”即趋入,如是全名直译为:趋入净觉勇识行为。再逐字解释,净觉:《智网经》中云“远离染污名为净,增长智慧名为觉”,内道中的声缘、菩萨各乘圣者,都有不同层次的净与觉;勇识:是对大乘佛子的特称,因大乘菩萨在修行过程中,遇到任何困难,都不会畏惧,心识极为勇猛地承当一切。《经庄严论》中云:“菩萨不畏空性,不畏众多经久。”其义为菩萨不惧甚深空性法义,不畏入旷久轮回,不畏度化无有边际众生的苦行,以其三无畏精神而称为勇识;行为:指行持六种波罗蜜多的行为,无垢光尊者说过:“大乘菩萨的修学,其中六度为主”;趋入:字义为向某方面发展而进入一种轨道或方向,也有行持的意义。按照汉传佛教的传统风格,就翻译成:入菩萨行。有的译本在后面还有一个“论”字,在梵文原本与藏文译本中“论”字不是很明显,当然,按意义理解也是可以的。

论分正论与邪论两种,《瑜伽师地论》中对此有详细的阐述。对这部百卷巨著,藏汉两地学佛者都极为重视,但对此论的作者,两地学者有不同看法。按藏地史料记载,此论的作者为无著菩萨,当时无著菩萨在兜率天,亲承弥勒菩萨传授慈氏五论等法,后来在印度的白洛巴拉森林中,无著菩萨将此以文字记录下来,又为摄受世亲论师,著作了《瑜伽师地论》。为纪念这块大乘佛法两大车轨之一的来源地,人们将其地命名为“法药石”。汉文的《瑜伽师地论》署为弥勒菩萨造,这种观点源于何人,有何史实为证?大家应该考证一番,治学态度需要严谨审慎,无有真实的依据,切不可草草定论。

按《瑜伽师地论》中的观点,正论分三种:具义论、离苦论、励修论。邪论有六种:一、无义论:像古今的许多小说、杂志等,没有真实价值和意义,都属此类;二、邪义论:种种宣扬常见、断见、诽谤因果的邪魔外道论典,这类东西现在特别多;三、奸恶论:诸如种种宣扬战争、争斗等等之类,对众生无利的著作;四、离悲论:即远离大悲心的论典,如那些专门宣扬、介绍如何杀害众生的著作。前些时间,我在成都新华书店看见这类书不少,什么怎样杀猪、钓鱼、捉蛇虫之类,这种书确是无有悲心之邪作;五、闻义论:这类作品没有真实内容,只是为了引人注意,堆砌一大堆词藻作文字游戏,像现在世间上的某些诗歌散文等;六、辩论论:世间上各种与真理无关,在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喋喋不休的作品,如红楼梦学会的种种争辩等等。以上所说,都是应该远离的邪论。

《入行论》所述是大乘佛法精髓,为遣除众生的痛苦而广述发菩提心、修菩萨行的真实修法。作者也是得到文殊本尊的摄受,亲证诸法实相的大乘菩萨,理所当然是正论,而且是佛教史上的旷世巨典,这一点,我看是没有人怀疑吧!

藏传佛教的高僧大德无论讲解著作、论典,非常注重经论的名称,而且经论前面都有梵文名称,在此我们也依传承,对经论名称作较详的讲解。经论的取名有一定方式,《解深密经》中列有四种∶以地名而取、以人名而取、以比喻而取、以意义而取。以地名取的如《楞伽经》,以佛陀讲法所在地楞伽山而取名;以人名而取的如《弥勒菩萨请问经》、汉地的《六祖坛经》、《了凡四训》等,以经的请问者与论的作者而取名;以比喻而取的如《稻秆经》、《金刚经》,以某种能喻经意的同喻而取名;以意义而取的如《十地经》、《菩提道次第广论》等,以其所述的内容而取名。除上述四种取名方式外,也有依数目的如《三十四本生传》、依时间的如《贤劫经》等多种取名方式,但不常见。藏传佛教中的论师造论时大都依论义而取名,这种方式特别殊胜,阿底峡尊者入藏时也曾特别推崇和赞叹过这种取名方式。

经论取名有甚深的必要,《楞伽经》云∶“若不立名称,世间皆迷蒙,故佛巧方便,诸法立异名。”利根者仅了知论名便能通达全论之义,如麦彭仁波切当年阅藏时,经常只是翻阅目录便通晓了许多经论之义;中根者也能依名而知大概义理;下根者亦能依名易于寻找论典。

现在解释论典前标以梵文名称的必要性。如同这部《入行论》,藏文经论前都有梵文名称,这有四种必要∶表示来源清净、自得加持、种下善根、忆念恩德。

一者:表示论典来源清净。梵文是印度的主要语言之一,在古印度,造论是很严谨的事。当时造出的论典在流通前,必须要经过数百位班智达的检验,作者在论中所立的宗义,要与班智达们辩论,如能胜利,论著便会得到认可,作者也会受到极大的礼遇;相反,如立宗失败,作品就被拴在狗尾上,点火焚烧。如果著作的内容属邪门外道,对众生有害,作者本人将会被剁去双手,然后终身服极苦之刑役。由于这种严厉的制度,当时所出的梵文论典观点纯正、深刻精辟。因此,后人以梵文来表示论义纯净。以后我们著论,也应向古人学习,最好也让大家集中检验一下,应该放在高座上供养的,就好好恭敬、拜读,邪作则应拴在老狗尾巴上!

二者∶自得加持。梵语是三世诸佛示现成佛时传法所用的语言,加持力极大,在论典之首写上梵文,可以得到诸佛的加持。

三者∶种下善根。论典之首的梵文名称,使见闻者能种下善根。

四者∶忆念恩德。见到论首的梵文,能使我们想起著作、翻译、宣讲这些论典的大班智达、大论师、大译师们,因为我们福德浅薄,不能亲见如来、亲闻如来的法音,只有凭这一代代高僧大德,佛法的清净源流才未中断,汩汩地流进我们干涸的心田!为了忆念这些先贤对我们的恩德,所以在论典之首标以梵文写的名称。

丙二、(旁述译礼):敬礼一切佛菩萨!

这是译礼句,是在本论翻译成藏文时,由主译的罗钦仁钦桑波译师加上的敬语。在汉文藏经中唐玄奘、鸠摩罗什等翻译的汉文译著,似乎未见过有译礼句的。但藏传佛教中,绝大多数的经、论前面都有译礼句。藏文经论前加译礼句,始于囤弥桑布扎译师。后来为了易于区别三藏,藏地古代历史上的三大法王中最殊胜者,金刚持化身赤热巴巾规定:凡律藏所摄典籍,前面必须加“顶礼释迦牟尼佛”,因戒律的微细因果,菩萨和声缘罗汉无法抉择,唯有佛的智慧才能了达;属经藏的典籍,前面加“顶礼一切佛菩萨”,因大多数经典是佛陀与菩萨之间的问答,如《文殊请问经》、《弥勒菩萨请问经》等;属于对法(论藏)方面的,前面要加“顶礼文殊师利菩萨”,因对法是有关缘起及蕴处界方面的理论和概念,这些要靠文殊菩萨的加持开显智慧,才能彻底了解其深邃意义。此规定实施后,阅藏者对典籍所属便能一目了然。

赤热巴巾是个了不起的人物,对佛教发展和民族团结有巨大的功劳。他是吐蕃王朝的三十九代国王,在位时集合了许多译师大德,重新校正了藏文大藏经,制订、颁布了许多推动佛教发展的法令。那时吐蕃与唐王朝之间的使节交流频频,且有过结盟。“赤热巴巾”译义为“头发长长的”,当时他留长发,并饰以五色彩绸,遇到出家人时便五体投地,将头发散开铺地,让出家人从上踏过,由此而得名。思古鉴今,有些人应有所感触吧!

言归正传,在翻译经论时,译师们加上译礼句,能得到诸佛菩萨的加持,遣除违缘,圆满完成翻译。虽然汉地以前的大德如法尊法师、能海法师的译作前未加译礼,但我们以后在译论前应加上译礼句,表示对传承上师的尊敬、祈求加持等,有多种必要。

著论之因

乙二、(论体)分三∶丙一、著论之因;丙二、真实论体;丙三、圆满结尾。

丙一分四:丁一、礼供;丁二、誓愿;丁三、谦虚;丁四、使生欢喜。

丁一、(礼供):


法身善逝佛子伴,及诸应敬我悉礼,

圆满的佛陀、法宝和所有的僧宝,及一切应礼之处,我在此都恭敬顶礼。

这是作者在论首的顶礼句,顶礼三宝及一切应敬礼之处。“法身善逝佛子伴”在原文中的顺序为“善逝法身佛子伴”,依次指佛法僧三宝。

“善逝”,佛的十种尊称之一。据《释量论》的解释,具圆满断证功德的量士夫为善逝。从断德而言,善逝指圆满断除了烦恼障和所知障,这点可以分三方面:端严而逝、不退而逝、无余而逝。端严而逝:佛陀已断除一切我执烦恼障,如相貌庄严之士夫,无有瑕疵,此断德圆满庄严非其他外道所能及;不退而逝:佛陀已断除二十种随眠烦恼,如同已患过天花的病人,病愈后,永不再染此病,这种不再退转的断德境界,已经超越了得预流、一来等果的小乘行人境界;无余而逝:佛陀断除了一切所知障习气种子,不剩丝毫障垢,如同一个盛满甘露的宝瓶,无一丝空隙,这种境界已超过了声缘罗汉。从证德而言,善逝意为圆满证得一切种智,也可分三方面:端严而证、不退而证、无余而证。端严而证:指如来已证得二种无我,此证德圆满,端严无比,超越一切外道;不退而证:如来圆满证得诸法实相,此实相智慧无有退转,超一切得预流、一来果之小乘行人境界;无余而证:如来已无余证得三乘义门,可以摄受三种种性的众生,超越了一切声缘罗汉。如简略的解释,印度帝贤大师曾说:“善逝者,断一切痛苦,证一切大乐智慧”,华智仁波切亦言:“善者,依安乐之菩提道,逝者,证大乐无上之佛果。”

在佛宝前恭敬顶礼供养,功德是不可言喻的,《赞佛功德经》云:“若人于善逝,虽作少供养,暂得人天乐,究竟证大觉。”虽然释迦世尊在我们这些浊垢厚重的众生前已显现了涅槃,但我们若能内心虔诚恳切地忆念佛陀,在佛陀的法像前作顶礼供养,每天哪怕只是供养一杯清水或一朵花,也一定能获得暂时的人天福报和究竟的圆满佛果,《百业经》和《大悲妙法白莲经》中,这类公案是最好的实证。

“法身”在这里指法宝。法宝称为法身,可从两个层次来解释。一、从究竟而言:《大乘起信论》中云:“法性真如海,无量功德藏”,在《华严随疏演义钞》中也有“同体三宝”的观点,皆云远离一切戏论、究竟寂灭的法身,藏有无量功德,故称为法宝,这是显密二宗共许的观点;二、《宝性论》中有一句偈子“当知法身有二种”,二种法身指证法身与教法身,其中教法身又分为“种种法身”“甚深法身”,种种法身即广如大海的教理佛法。依据这个教证,暂时的法宝指一切佛的经论教法,乃至我们口中念的一句观音心咒都包含在内。

寂天论师在此恭敬顶礼一切法宝,在法宝前恭敬顶礼供养,有无量功德,这在《随念三宝经》中有非常详细的宣说。

“佛子伴”指僧宝。“伴”字有一起及所有之意。佛子分为三种:身佛子、语佛子、意佛子,以释迦佛而言,身佛子即是亲生子罗睺罗尊者;语佛子指诸声缘弟子,他们从佛传达教法的语言中得到证悟,如我们看舍利弗尊者的传记,尊者说他从佛口化生;意佛子指通达佛的意传深法、证得初地以上的大乘菩萨。如《入中论》中云:“从此由得彼心故……生于如来家族中。”证得胜义菩提心的修行人,方是意佛子,才是真正的大乘僧宝。此处佛子指意佛子,以文殊等八大菩萨为首的无量登地以上之大乘圣众。除大乘三宝外,寂天论师亦恭敬顶礼一切应供的福田,如一切声缘、开示佛法之善知识、佛塔等等。颂词中的“我”指顶礼者——寂天论师,他以三门顶礼:身化微尘数,普现于一切应礼境前以恭敬之身姿礼拜;语出无量音声海,以一切殊妙言词,宣赞三宝功德;心以意念三宝种种功德而礼。

龙树菩萨说:“作者于本师,礼赞非无果,本师及论典,令生敬信故。”论首加上顶礼句,能使后学者了知造论者的本师及教法源流,生起恭敬心。作者礼赞圣尊,亦能增上自福德,排除造论违缘等,有多种必要。

丁二、(誓愿):


今当依教略宣说,佛子律仪趋行方。

现在我要依经教,简略地宣说信受奉行菩萨律仪的方法。

这是本论的立宗句。立宗即是成立造论的宗旨,作者说:现在我要依靠佛陀教法,简略宣说信受奉行菩萨律仪的方法。在此很简明地陈述了他造论之宗旨(目的):宣说趋入菩萨律仪的方法。“今当依教略宣说”是说他宣讲此论的方法。乍看之下,这句话说我是依靠佛陀教法来宣说,而不是自己发挥创造。其隐义暗示后人,造论讲法必须要有依据,不能凭分别念去臆造,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教言。我们著作、讲述、辩论一定要依经教,依据如来及其化现的高僧大德所说经论,只有佛陀和善知识的教言,才堪为依据。《入行论》是根据《学集论》的内容而成,而《学集论》是从一百零五部佛经中摘抄而成,所以在此作者说自己是“依教略宣说”

造论者当时已彻悟空性,但仍是依据教典而著论。同样,月称菩萨在《入中论》中说:“广集中论义,如圣教教授,宣说此论义。”这些先贤大德造论说法的严谨态度,以身示范给后人,诸位当善思之,铭刻于心!

“佛子律仪趋行方”“佛子律仪”即菩萨戒,包括三个:一、摄律仪戒,即是共七众别解脱戒,断除性罪、遮罪的律仪;二、摄善法戒,即是由身语意积聚诸善的学处;三、饶益有情戒,即是所有引摄、护持、增长诸善法之戒。这三条也就是大乘菩萨所有的修学次第与法门。“方”“方法”,趋入菩萨律仪的方法。按《入中论》所说,有“广大入”“甚深入”两种方法,从广大入而言:入菩萨行即为广博地闻思教理;从甚深入而言:为深入修持六度万行。

《入行论》的颂文意义非常深奥,我只是很浅地解释一下,给大家抛砖引玉,打开一下思路,大家用自己的智慧反复思维,如能在今生中把这部论很透彻地理解,临终时一定会很有把握。

讲完了造论的方法和目的,那么是为谁造这部论呢?

丁三、(谦虚):


此论未宣昔所无,诗韵吾亦不善巧,

是故未敢言利他,为修自心撰此论。

这部论没有宣说什么特殊的创见,诗文声韵我也不很精通,因此不敢存有利他的念头,而是为了修炼自心才撰写此论。

在传这部论之前,僧众要求宣说“以前没有过的法”,因而此论从文字方面可以说是以前从未宣说过,但从内容上讲,“此论未宣昔所无”——以前没有讲过的内容本论一点也未有宣说,这是在论义上的谦虚;“诗韵吾亦不善巧”,这是文句上的谦虚,作者说他在诗文修辞及韵律方面不善巧,但纵观全论,颂文中充满了精彩、恰当的妙喻,平淡而贴切的言词很容易让阅者趣入深奥的大乘教理。如果说这部巨著的作者不善巧于诗韵,难道说那些如鹦鹉学舌般的世间诗人善巧吗?!

在印度,文字方面非常优美的论典有不少,如马鸣菩萨造的《三十四本生传》,是一部释迦佛传记,在藻饰声韵方面是典范之作,在印度非常出名。藏地华智仁波切的诗作也是藏文诗歌中之典范,如《莲苑歌舞》等。汉传佛教的大德如寒山、拾得、莲池、憨山等等都有传世杰作。尤其是憨山大师,文笔隽秀,如他27岁时作的铭:“方将曳长风之袖,披白云之襟,其举也,若鸿鹄之翼,其逸也,若潜龙之鳞。逍遥宇宙,去住山林。又奚炫夫朱紫之丽,唯取尚乎霜雪之所不侵。”堪称绝世佳作!

这句话还有一层含义:自己不善巧诗韵还是要去造论,为什么呢?因为造论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解脱,不能太注重修辞,如果一部论的文辞胜质(内容含义),那便是劣作,这句颂词隐秘地宣说了这个窍诀。

作者说这部论的内容都是诸佛以前讲述过的,没有任何自我创见,诗文声韵方面我也不善巧,所以我不敢存有利益他人的念头。在原著中“未敢言利他”这句是“亦无利他心”,可能是译者不敢这样直译。这是叙述造论资格、发心上的谦虚语,在印度和藏域,造论者有三个等级:上等是证得见道位以上、亲得本尊摄受、精通五明;中等是已得本尊摄受并精通五明;最下的也要精通五明。作者说自己是凡夫,没有什么独创见地,又不善巧文辞,所以不敢说有利他的念头。

若对众生无有利益,造这部论用意何在呢?“为修自心撰此论”——为了修炼自己的菩提心,未生令生起,已生令增长,所以我撰写了此论。这句谦虚词,我们不能从字面上直接理解。这是在间接地说明:造论必须以利益众生和修行为主,不能有染污心。从下一个颂词我们将知道这部恳切动人的醒世杰作,完全是作者菩提心的流露。佛菩萨和古德们都非常谦虚,相反,凡夫是非常傲慢的,《父子相会经》中说修行人最大的违缘是傲慢和脆弱。一个修行人,如果不能克服傲慢、脆弱懒惰这两种烦恼,很难成功。

印藏两地的高僧大德在解释这一偈时,都解释这是作者为了隐藏功德而说的方便谦词,没有一个人说他没有利益众生之心。

一味谦虚也不行,论主又怕我们这些凡夫因此而不愿意学习,所以又用心良苦地宣说此论的功德。

丁四、(使生欢喜):


循此修习善法故,吾信亦得暂增长,

善缘等我诸学人,若得见此容获益。

由于依循此论修习善法的缘故,我学佛的信心也得到了暂时增长。如我一样善缘具足想修学大乘佛法的人,如果有缘见到此论,也许能够获得法益。

虽然我一点也没有利益他人之心,但自己常常依靠这部论修习善法,使信心得到暂时增长。或者可以这么说:我自己造这部论典并非没有意义,遵循此论不断地修行愿、行菩提心,我相信信心一定会得到增长。因在造论的过程中,自心要详细观察,依据教证、理证进行严密地思维,通过这种思维,加深了自己对佛法的理解,增长了欲信、净信和不退信心。“暂”在这里有很深的含义,可以分两个层次来解释:第一层意义是指次第性修习这部论,使自己的智慧、信心暂时得到增长;第二层:“暂”这个字,隆莲法师依义译为“万一”,指信心智慧不断增长,究竟上是对众生有利的。由这个“暂”字,我们可以理解:依循这部论修习,信心、智慧越来越增上,而信心是道源功德母,在此基础上,饶益众生的成佛事业一定能成功。

说了对他个人的利益后,又说“善缘等我诸学人,若得见此容获益”,根基、意乐与我相同的学人,如果想修学大乘菩萨行,见到这部论典,也许能得到利益。这句话中,才真正道出了他造本论之目的:让见到此论的后人获益!这位悲心深切的菩萨,为了沉溺轮回中的愚痴众生,以他彻证法性、淹贯三藏的智慧,在此委婉而恳切地说:后代有修学菩萨行的大乘弟子,如能学习此论,一定能获得利益,因为这是自己经过一番“寒彻骨”的实修磨练,粹取出的大乘佛法精髓。

在藏传佛教中,《入行论》得到了非常的重视。如果是一个出家人,不通达此论,那么大家都会认为他不算真正的佛教徒。在噶当派中,《入行论》是必须修习的噶当六法之一,要求学人在实修前通达此论;在我们宁玛巴中,不论哪个正规寺庙,没有不讲习《入行论》的。但在汉传佛教中,未听说过有人讲习《入行论》,这是一个很大的缺憾!我想从我们这代人开始,若着重弘扬此论,对众生一定有极大利益。因此,这次我尽力为你们详细讲解,你们需要认真听闻,对每字每句再三地思维,一方面以大信心祈求传承上师加持,这样一定会通晓其中内、外、密意义,哪怕只通晓微小一部分,也能得到不可思议之功德。诸位,佛法没有主人,大精进者得之,若圆满听习、讲解本论,则得到人身,确实有很大意义。而且要弘扬大乘佛法,《入行论》是最重要的论典,是最需要传讲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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